何焉悦色 | 倾辉引暮色
*月亮转啊转 是我最爱你
*HE
1.
幼时读诗的时候喜欢学着古人的样子摇头晃脑，装作自己学识渊博。倒是曾读到过一句，让我记了许许多多个年头。
「他们撒谎，说我失去了月亮。」
彼时母亲正在为我的不求上进苦恼，她说我整天装着好学生的样子，转过身来却是一肚子的坏墨水。我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有勤奋用功，是粘豆糕和棉花糖先动的手，特地在放学后拦住语文老师，向他请教这句话的意思。
「为何失去月亮让人如此难受？」
他思虑多时，终于松开眉头，「太阳的光芒太耀眼了，不是所有人都能接近的，一不小心还会灼伤自己。可月亮不一样，它可以包容一切爱情。」
我读书时的镇子不大，家家户户都很熟悉。老师姓何，是个温柔又帅气的人，只要是他的学生，没有一个不喜欢他。母亲曾告诉我，小何老师心中所爱也是个男人，只是对方出了国，两人兜兜转转了好些年也没有个结果，街坊邻居给小何老师介绍对象时他也总是婉拒，言行举止间愣是挑不出一点毛病。
于是我拿出念诗时的派头，装作老成地对他说，「小何老师这样好的人，不会失去月亮的。」
他摸摸我的头，笑没了眼，「借你吉言哦。」
2.
「焉栩嘉！快点啦！马上迟到啦！」何洛洛冲着三楼喊。
「来了来了别催啊。」焉栩嘉推开门蹦到何洛洛身边，把东西扔到他的车筐里，「我妈给你拿的牛奶，多喝牛奶就能跟你嘉哥一样高。」
「啥啊，明明是你不想喝才给我的好吧。」何洛洛撇撇嘴，骑上自行车，「走啦嘉嘉，早自习是班主任的。」
「我去你怎么不早说？走走走赶紧走，咱们比谁先到校啊，输了的请吃饭。」焉栩嘉说完就一脚自行车蹬了出去，隔老远还飘来一句「我要吃肉！」
好不容易挨过上午，何洛洛趴在桌子上唉声叹气，「数学太难了吧，待会还要去订正，啊我好烦。」
他戳戳旁边的焉栩嘉，「嘉嘉你怎么不理我啊。」
焉栩嘉靠在窗边晒太阳，「你不是有我呢吗，急啥。」
「可是嘉嘉不能陪我一辈子啊。」何洛洛靠过去，「你过去点，我也要晒太阳。」
焉栩嘉盯着何洛洛毛茸茸的发顶出神。暑假的时候何洛洛去染了巧克力色的头发，还专门做了发型。当时焉栩嘉陪着他去理发店，等了两小时后实在撑不住了在沙发上睡过去，被何洛洛摇醒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。
帅哥你谁？碍于面子他并没有说出来，只是将手机里偷拍的何洛洛照片拿出来同眼前的何洛洛作对比，嘴上还在说着损他的话其实眼睛早已出卖了他的惊羡。后来何洛洛拉着他去超市买洗发水，说什么他现在的发质很容易受损伤，一定要选个好一点的洗发水，当然最好是打折的。
焉栩嘉任由他牵着，突然起了坏心将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来，只是没控制好力道，怀里竟然砸进来一个人。他和抬起头的何洛洛四目相对，相顾无言，何洛洛手里还拿着一瓶洗发水，此刻砸到他背上疼得他差点飙泪。
结果就是何洛洛误会他嫌自己烦，从他怀里钻出来之后就一直没吭声，沉默地买东西，说什么都毫无反应。焉栩嘉自觉理亏，跟在何洛洛身后拿了一瓶同样的洗发水，还拉着他去了零食区哐哐丢了好几包薯片。
何洛洛这才笑起来，「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哈哈哈哈哈。」
「这些还不知道是给哪个小屁孩买的呢。」焉栩嘉一边结账一边说。
「知道啦，嘉嘉买给我的嘛。」
「哟，终于承认自己是小屁孩了？」
「哎呀才没有！嘉嘉才是小孩子！我比你大！」
两人一路上都在拌嘴，走到楼下才被焉栩嘉喊停。「何洛洛，刚才回头看你的姑娘挺多啊，我算是知道了，你就是为了勾搭小妹妹才做的发型。」
何洛洛舔着冰棍朝他翻白眼，「我呸，你何哥是这种人吗？这叫新年新气象，高三了要重振旗鼓厚积薄发！」
「行行行你快上去吧，明天一起写作业啊。」焉栩嘉把手上装满零食的塑料袋递给他，双手插兜谁都不爱。
他看着何洛洛蹦蹦跳跳上楼的背影，嘴角上扬，突然想起他妈妈以前同他说，如果何洛洛是个女孩子，正好能定个亲。彼时他还是个戴牙套的小孩子，比何洛洛还要矮一点，回回提起这个总是捉弄他的哥哥就一肚子气。如今他有些后悔，倒是想回头问问，他妈妈能不能接受儿媳妇是个男孩子。也不是别人，就是对门比他大四个月的哥哥，一直来家里吃饭那个。
焉栩嘉还挺想陪何洛洛一辈子的。
3.
春天之后天气热起来，明显能感觉到白天变长，阳光照进来暖洋洋的很适合睡觉。何洛洛无聊的时候会盯着焉栩嘉的侧脸数他的睫毛，心说等我数完这一排就好好学习。被焉栩嘉发现了也只是嘿嘿一笑，认真地说嘉嘉你脸看起来好软哦我可以摸吗，下一秒就上手，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同意，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焉栩嘉的耳朵一点点变红。
「什么时候高考啊，我不想写数学了啊。」何洛洛抬起头看到连着一下午的数学课，又趴在桌子上哀嚎。
「没事儿洛洛，明天后天都没有数学课，只要熬过今天我们就胜利了！」后桌的翟潇闻激动地拍桌。
何洛洛回过头泪眼汪汪地拉住翟潇闻的手，连带着下午看数学老师的眼神都炙热了许多。
四月中的时候何洛洛已经在焉栩嘉的庇护下偷偷吃起了冰棍。彼时学校周六要补课，放了学焉栩嘉瞒着妈妈去打球，何洛洛就坐在教室里写作业，等到焉栩嘉踩着夕阳回来，理直气壮地向他讨要一份封口费。
「何洛洛，你想去哪里上大学？」焉栩嘉推着自行车，扭头看何洛洛。
「大概只能在附近念一个吧，离家近一点也好。」何洛洛紧紧盯着手里的冰棍，怕它化了滴在鞋子上，漫不经心地回答。
快到门口时何洛洛突然停下来，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后才偷偷拥抱了一下焉栩嘉，「嘉嘉要去大城市学音乐吧，明天我拿几张草稿纸过来，你多给我签点名吧，等你红了我就高价卖出！」
「何洛洛，我……」
「咱俩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，你可不能因为上了大学见不到我了就把我忘了啊。以后要是有……有对象了也不能瞒着我哦，不然我就把你小时候的糗事都抖出去。」
何洛洛抱着他说了好多好多话，细细听来只是一些叮嘱和关照，这些话在以后分别时他妈妈大概也会跟他说一遍。焉栩嘉想告诉他其实他们还有两个月才高考，以及整整三个月的暑假可以天天在一起，四舍五入就是半年，所以大可不必如此着急。
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听着，听着何洛洛在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周六晚上同他唠唠叨叨。他抬起头，想起之前一连下了小十天的雨，似乎是今天才放的晴，云都好心情地散开，一弯新月探出头小心翼翼地洒下暖暖的暧昧。
他闻到何洛洛头上洗发水的香味，明明用的是同款，怎么感觉何洛洛的更好闻呢。
焉栩嘉暗暗叹一口气，还是不死心啊，还是想亲口听何洛洛说一句喜欢。
4.
高考结束后何洛洛还是窝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，晚上出去溜溜弯，骑着自行车从南逛到北，累了就和大妈们一起跳广场舞。偶尔也去焉栩嘉家里蹭吃蹭喝，抓着对方的电吉他一阵乱弹，笑嘻嘻地收获白眼和摸头杀。
他整个暑期唯一一次出远门，是和翟潇闻两个人一起去了云南玩。焉栩嘉送他去机场的时候一脸哀怨，像是被抛弃的小媳妇。何洛洛一看他这样就忍不住笑，却还是故作稳重地安慰他。
「好啦嘉嘉，我又不是不回来了。你开学的时候我也会去机场送你的。」何洛洛在安检前跟焉栩嘉告别。
「才不要你送。」
「你俩说完没？这咋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？」翟潇闻摘下墨镜不耐烦地说，「放心啦嘉哥，洛洛呢这两天就交给我，保证还你一个干干净净完整无损的何洛洛！」
「那你要记得保护好他啊，千万别让他磕着碰着，我跟你说啊，何洛洛他……」
「好了好了好了，嘉嘉我们快来不及了先走了啊，下飞机了再给你打电话！」何洛洛知道焉栩嘉又要说一大堆，连忙拉着翟潇闻走进安检。
等到终于有信号了，翟潇闻的手机响了将近一分钟。何洛洛笑得一脸神秘，「闻闻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呀？这么一会儿就来查岗啊？」
「什么呀。」翟潇闻把手机举到何洛洛面前，「你看清楚，是焉栩嘉好吗，给我发了几十条注意事项让我好好照顾你！」
「是吗嘿嘿，估计是我妈让他发的。」何洛洛挠挠头，有点不好意思。
翟潇闻白他一眼，「你妈听到这话得多难过啊。焉栩嘉这把你当宝供着呢，你还老逃避啥？别以为我不知道啊，你俩不是早在一起了吗？」
「谁说我们在一起的？你听谁说的？」何洛洛跳起来，退后一步双手交叉呈防御状。
「你俩没在一起？你跟焉栩嘉没在一起？」翟潇闻瞪大双眼，「你可拉倒吧，你去学校打听打听，大家都觉得你们在一起了。」
何洛洛撇撇嘴，「可是真的没有啊。我们只是邻居。」
「你喜不喜欢焉栩嘉？」
「喜欢……吧。」
「焉栩嘉是不是没跟你表白？」
「是诶。」
「这不就成了，回头我替你说他，我们洛洛这么好，他焉栩嘉要是不要，还有别人抢着要呢。」
何洛洛跟在翟潇闻后面进了酒店房间，「嘉嘉他喜欢我吗？」
「喜欢啊，他要是不喜欢你能给我发那么多信息？你妈都没这么上心。谁都看得出来他喜欢你好吗。我估摸着呢，他不知道你喜欢他，你也不知道他喜欢你。这叫这叫，双向暗恋。」
「你小说看多了吧。」何洛洛坐在箱子上吃棒棒糖。
「懒得理你。诶洛洛，还没给嘉哥报平安吧。」
「没事儿，我这不跟你一块儿呢吗，不急不急待会儿再说。」话音刚落，手机就响了起来。
翟潇闻看着何洛洛拿起手机满脸凝重又开心的样子，用脚指头想想就知道是焉栩嘉。他翻了个白眼，走进卧室继续收拾。
珍爱生命，远离狗粮。
最后一天他们租了车沿着洱海骑行，一路上听了不少历史传说。「我后悔了闻闻。」何洛洛突然说。
翟潇闻吓得差点翻车，「咋了洛洛？」
「早知道应该跟嘉嘉来的，这里太好看了。」
翟潇闻看着眼前的碧海蓝天，深呼吸一口气，「你多拍点照片呗，以后总有机会一起来的。」
他们坐在海边的亭子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。「我真的好喜欢嘉嘉啊。」何洛洛靠着柱子说。
「何洛洛你说话能不能正常点？你是才开窍吗？」翟潇闻一口水被呛到，咳得脸通红。
「表达一下喜爱啦。」
「那你要不要向天空大声地呼喊说声你爱他啊？我看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，还有什么听听大海的誓言？看看流浪的白云？我看这儿都挺符合的。」
「别吧，太丢脸了。我想回去亲口跟嘉嘉说。」
翟潇闻隔着墨镜看了何洛洛很久，不知道要怎么把前天焉栩嘉给他发的信息告诉何洛洛。他不想看到何洛洛难过，尽管这几天他真的快被这个小崽子烦死。
「洛洛。」翟潇闻咽了一口口水，闭上眼睛准备破罐子破摔，「嘉哥他……」
「我知道。」何洛洛轻声说。
？？你知道什么。
「他是昨天下午的飞机吧，我知道。晚上不小心看到你手机了，抱歉。」
「你不难过啊？焉栩嘉个负心汉都不告诉你一声就走。」翟潇闻戳戳何洛洛。
「挺难过的，所以你肩膀能借我靠一下吗？」
「来来来，翟哥肩宽着呢，怎么靠都行。」翟潇闻大气地拍拍自己的肩膀。
「嘉嘉为什么开学都不跟我说一声啊，说好了要去送他的。我是不是没有那么重要啊。」何洛洛轻声说。
「没事啦，放假总会回来的。到时候你们就是小别胜新婚，干柴烈火的想干嘛就干嘛。」
「呸呸呸，翟潇闻你还是少看点电视剧吧。不过说起来我还给他买了特产呢，花了好多钱。」
「你可拉倒吧何洛洛，花二十块钱买了个陶土做的杯子还特产？」翟潇闻不屑。
「杯子寓意多好，你一个单身狗不懂了吧。」
说着又吵起来。
回去之后何洛洛去了趟焉栩嘉家。焉栩嘉妈妈看到他有点意外，「洛洛啊，嘉嘉之前接到了国外一所音乐学院的录取通知书，前几天就走了。」
「我知道的阿姨。这是我给您带的礼物，希望您喜欢。」何洛洛还是笑着。
「嘉嘉之前呢，也就是随便填了填报名表，本来没想去的，哪想到这通知书就下来了，我们都挺意外的。」
「阿姨，我知道的。」何洛洛低着头说。
「出国留学也算是个大事，他不知道怎么跟你说，一直拖着，那天在机场的时候还说梦到你去送他了。嘉嘉其实挺舍不得的，你千万别怪他。」
何洛洛吸吸鼻子，第三次说，「我知道的。」
他出来的时候又是黄昏，太阳即将掉入紫色的地平线，远山氤氲，城市朦胧不清。他记得从前他想直视太阳的时候焉栩嘉一定会捂住他的眼睛，严肃地说直视太阳的话会瞎掉的。他撒着娇说可我就是想知道太阳是什么样子的，焉栩嘉思索再三说不如你看看我吧，我做你的太阳。说着露出一口大白牙，笑得像铁罐子上的旺仔。
此刻何洛洛眯着眼睛捕捉太阳的余晖，心想焉栩嘉你又骗我。
他还是很想焉栩嘉做他的月亮，白白的，纯洁又美好。可是他高三做过的那么多古诗文阅读里，月亮总是指代离愁别绪，是天各一方的爱人遥寄相思。从前他体会不到这些，只会生硬地背答案，时隔多年答案忘了，感情倒是挺到位。
他又后悔了，不该偷看翟潇闻的手机，不该知道焉栩嘉背着他偷偷投靠万恶的资本主义。他把焉栩嘉从黑名单里又拖出来，看着空荡荡的聊天界面给他发了一句「恭喜」。
怎么那么像前任的语气啊。何洛洛托着腮躺在床上想。
他真的好难过啊。
5.
后来他们好多年没有见。
国外跟国内的放假时间不同，焉栩嘉课业很重，放假也很少回来。好不容易回来了，何洛洛却躲着不见他，借口永远都是「我跟闻闻出去玩了，这段时间可能见不到了，下次吧。」
焉栩嘉妈妈看他见不到何洛洛有气没处撒的样子笑话他，「洛洛前几天还来吃饭了呢，人家现在厨艺可好了，妈妈都吃过好几次了。羡慕吗儿子？」
我羡慕，但我不说。
直到焉栩嘉唱主题曲的电影回来路演，何洛洛拿了一张赠票，本着不去白不去的原则去了现场。他的位置很偏，在最右边的走道边上，斜着看久了眼睛疼。
坐在他左边的女孩子看起来是焉栩嘉的粉丝，手里还拿着一堆应援物。何洛洛好奇，凑过去一点问她，「这是焉栩嘉吗？可以给我看看吗？」
女孩子把手里的应援物都塞给他，「你也是嘉哥的粉丝吗？这是在外面领的，结束了不知道还有没有。」
何洛洛看着手上印制精致的手幅，大拇指不自觉地抚摸那张脸，「你很喜欢他吗？」
「是啊是啊，我从他出道的时候就喜欢他了。」
何洛洛把东西还给她，心说我从他还是个小屁孩的时候就喜欢他了嘞。
最后有一个粉丝互动环节，焉栩嘉抽到的座位号正好是何洛洛左手边的第二个。他听到旁边的女孩子遗憾地叹气，于是压低自己的帽檐小声安慰她。
「我过来给你话筒吧。」焉栩嘉的声音通过麦克风准确无误地传进何洛洛耳朵里。
旁边的女孩子兴奋地拉着他说，「啊啊啊啊啊嘉哥要过来了吗！呜呜呜呜呜我好酸！啊啊啊啊嘉哥过来了过来了！他看我了他看我了！你快抬头啊他就站你旁边！」
何洛洛当然知道焉栩嘉站在他旁边，他还能感受到焉栩嘉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呢。他一点都不激动，只是后悔到底为什么要过来，是床不软还是妈妈做的饭不好吃。他一点都不想看见焉栩嘉。
被焉栩嘉递了话筒的观众问他，「请问一下嘉哥现在有女朋友吗？或者喜欢的人？我相信粉丝都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。」
何洛洛埋着头，整个人僵在座位上一动也不敢动。
这都什么玛丽苏情节。
「女朋友没有，倒是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好多好多年。」
现场的起哄声此起彼伏，焉栩嘉就靠在何洛洛旁边云淡风轻地笑，靠累了还换个姿势，手不经意间摸了摸何洛洛戴着鸭舌帽的头。
散场后何洛洛第一个冲出去，因此没有看到焉栩嘉追随他的视线。他在卫生间看着自己红透了的脸，脑袋一片空白。他当然知道焉栩嘉说的那个喜欢好多年的人就是他，他又不傻，也没有必要自己骗自己。
但是他不敢当面求证。
就像小时候大人跟你开玩笑拿走了你的大白兔奶糖，你哭啊闹啊最后相信你确实失去了那颗糖。可是心里总还留着一线希望，失而复得的前奏最为漫长。
何洛洛不知道如果他真的失而复得了他到底会不会开心。虽然严格来说他从前也不算失去。
他撑在洗手台上发呆，洗了把脸搞得刘海湿漉漉的，以至于没有发现门被推开了。直到反锁的声音响起，他才后知后觉地抬起头，透过脏兮兮的镜子和焉栩嘉对视。
人比电视上看到的要瘦一点。
他突然眼眶就红了，鼻子一酸眼泪就掉下来。何洛洛沉默地流泪，一边哭一边委屈怎么焉栩嘉还不来安慰他。
「怎么哭了？」焉栩嘉走到他背后抱住他。
何洛洛一听他的低音炮更难受。以前焉栩嘉给他讲数学题的时候就喜欢压低声音，讲得何洛洛昏昏欲睡，每次醒过来都是焉栩嘉一只手半搂着他，一只手帮他抄笔记，见他醒了还要假装嘲笑他又流了多少口水。后来他上了大学，讲专业课的女老师好像也会催眠的魔法，但他只是趴在阳光照不进来的桌子上，呆呆地羡慕窗外的好天气。
「你什么时候有喜欢很多年的人了啊，我怎么不知道，太不够义气了。」何洛洛明知故问。
焉栩嘉叹口气，「是啊，他确实不知道。」
何洛洛看着镜子中哭得丑兮兮的自己，再看看依旧妆发精致的焉栩嘉，气不打一处来。焉栩嘉今天穿得西装革履，半边刘海梳下来遮住眼睛，像个中古世纪的伯爵，专门骗取小姑娘的芳心。
「哎哟这不是我们大明星焉栩嘉吗，喜欢谁啊说说呗，反正总要公开的不是？」何洛洛捏着嗓子，存心逗他。
「既然你都这么说了。」焉栩嘉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，低下头唇齿相接，「那就公开。」
第二天早上何洛洛扶着酸疼的腰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焉栩嘉，他还不是很清醒，有点想不明白怎么两个人就滚到床上了。
有一句话憋在他心里许多年，从前害羞的时候不肯讲，不确定对方心意的时候不敢讲，用了许多弯弯绕绕的方式最后也只是让自己牵肠挂肚白受罪。
现在他偷偷往焉栩嘉怀里缩一点，再缩一点，安置稳当了才轻轻地说，「焉栩嘉，我其实挺爱你的。」
下一秒他被压在焉栩嘉身下，对方把头埋在他脖子里，一字一句地在他耳边说，「何洛洛，我也真的挺爱你的。」
「焉栩嘉你早就醒了是不是？装什么装啊你。」
「宝贝我再眯一会儿嘛。」
「起开起开，我要去上班了。」
「今天周六，再睡一会。」
「焉栩嘉你睡就睡不要动手动脚！撒开！你给我撒开！别乱摸！」
6.
小学毕业典礼那天，我们都穿着极其不合身的学士服拍大合照。我的那件特别大，领口总是往下掉。在我第五次调整领口的时候，小何老师终于匆匆赶到。
我眼尖，早看见对面乌泱泱的人群中有一个不认识的大哥哥，看着小何老师满眼宠溺。有人看到小何老师脖子上有几个红色的印记，问他是什么，是不是被蚊子咬了，小何老师不好意思地说是啊昨天晚上睡觉忘了关窗，蚊子有点多。只是说完还瞪了大哥哥一眼，大哥哥笑得更灿烂了。我歪着头想，小何老师家的蚊子挺大啊。
后来我抓住小何老师的衣摆仰着头问他，「老师的月亮找回来了吗？」
他又像之前那样摸着我的头说，「借你吉言，找回来啦。」
FIN.
应该是不算破镜只有圆的简单剧情
我想想我活了这么多年都没谈过恋爱，靠着几次暗恋挖感情戏我真的太难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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